屁达胡子精

关于屁达胡子精的民间传说，在黒石滩流传着很多版本，若有雷同，实属常理。

下面讲述的，是我小时候，在我们营子我听到的“西沙窝版”的屁达胡子精的故事：说有这么一家人，只有一个寡妇娘领着三个孩子艰难度日。老大和老二都是丫头，老三是儿子。大姑娘名叫笤帚嘎达，十三四岁；二姑娘叫扫帚结，八九岁；小儿子叫门插棍儿，才只有三四岁。三个孩子的爹三年前就得急症候死了，都是娘一手把他们给拉扯大的。这一年，眼见到了秋收大忙季节，地里的庄稼怎么都割不完。



孩子娘起了个大早，烙了一饭笸箩代王饼子，梳梳头，换好衣服准备回娘家看姥姥，顺便请舅舅来帮助收收秋。

临走，孩子娘嘱咐说：“扫帚结、门插棍儿，你们在家要听姐姐的话，我去看你们姥姥，顺便把你舅舅找来帮咱们割地打场，收收秋。今天可能回不来，晚上你们千万把门插好，谁叫都别开门，记住了吗？”三个孩子高兴地答应了。

孩子娘就挎上个包绫子（包袱）走了。秋阳似火，孩子娘热的满身是汗，正巧看到路边有一棵大树，她想：天怪热的，天气还早，我先坐在树下凉快凉快吧，就放下包绫子坐在树底下歇着阴凉。

这附近有个老妖精叫屁达胡子精，她变成一个上了年纪的村妇，拄着拐杖，来到孩子娘跟前和她套近乎。

屁达胡子精问：“大妹子，死热荒天的，你一个人这是要到哪去呀？”

“回娘家呀。”

“哦，那你家在哪住呀？”

“我家就在半山屯西头的第一家。”

“噢，那你家还有啥人呀？”

“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，两个闺女，一个儿子。”

“喔，那你男人没在家吗？”“男人三年前就病死了。”

“唉，怪可怜的，那三个孩子都叫啥名呀？”

“大丫头叫笤帚嘎达，二丫头叫扫帚结儿，小儿子叫门插棍儿。”



孩子娘一五一十的把她家的底细全告诉老妖精了。屁达胡子精心里暗暗高兴，就对孩子娘说：“大妹子，看你头上有个虱子呢。”孩子娘说：“不可能呀，我出门时候才梳洗的头。”老妖精说：“不信你伸过头来，我抓给你看。”孩子娘就把偷伸过去。

她头刚伸过去，老妖精就显露原型，张开血盆大口“咔哧”一下，把孩子娘的头咬下来，接着就把她稀哩呼噜的吃了。

吃饱喝足，老妖精又在树底下迷瞪了一觉，见太阳快压山了，摸摸肚子也消化的差不多了，就挎上包绫子奔半山屯的村西头去了。

她来到这三个孩子家，天已经傍黑儿了，老妖精就开始叫门：“笤帚嘎达、扫帚结、小门插棍儿快来开门啊。”三个孩子扒门缝一看是个老太婆，就问：“你是谁呀？”老妖精说：“我是你姥姥呀。”

三个孩子说：“你不是我姥姥，我姥姥脑门盖儿上有个黑痦子，你咋没有呀？”老妖精一听就走了，她走到村边的一片糜子地里找到一个“乌麦”，掐下来，在脑门盖儿上摁一下，还真像个大痦子。

老妖精返回三个孩子家，又叫门：“笤帚嘎达、扫帚结、小门插棍儿快来开门啊。”三个孩子又问：“你是谁呀？”老妖精说：“我是你姥姥呀。”三个孩子说：“你不是我姥姥。”

老妖精说：“你们看我脸上这个痦子，咋不是你姥姥呢？”三个孩子说：“你有痦子不假，可你还不是我姥姥。

我姥姥腿上扎的是绿腿带子。”老妖精听了，又走了。这回她走到一块玉米地里，把玉米的叶子劈下来，扎在腿上，就像两条绿带子。

老妖精又去三个孩子家敲门：“笤帚嘎达、扫帚结、小门插棍儿快来开门啊。”三个孩子问：“你是谁啊？”老妖精说：“我是你姥姥呀。”三个孩子一看，爷了盖上有痦子，腿上扎着绿腿带子，嗯，这回真是姥姥，就争抢着把门打开了。



打开门，孩子们问老妖精：“姥姥，我娘呢？”

老妖精说：“你娘在姥姥家给我做针线活呢，我眼神不好，做不了啦，明天就和呢舅舅一块儿回来啦。这不是那啥嘛，你妈怕你们黑夜里害怕，让我先回来，给你们姐三个作伴儿。”

笤帚嘎达无意间看到了“姥姥”的尾巴，便惊讶的问道：“姥姥，你咋还长尾巴呢？”老妖精慌忙掩饰道：“看你这孩子咋说话呢，这不是那啥嘛，你妈让我捎回来一缕麻，说过几天忙完秋给你们做新鞋，纳鞋底儿，我没地儿放，就顺手夹在腚沟里了。”

三个孩子问：“姥姥姥姥天黑了，咱们咋睡觉？”老妖精说：“胖的挨娘，瘦的挨墙。

这不是那啥嘛，你娘不在家，胖的当然就挨着姥姥睡。”

弟弟门插棍儿高兴地说：“我胖，我胖，我挨姥姥睡！”

老妖精说：“你们两个骚丫头片子都给我靠墙根儿睡去，我搂着你弟弟睡。”

睡到半夜，扫帚结儿听到那边“嘎嘣，嘎嘣……”啥声响呢？

她赶紧推推姐姐，小声问：“姐，你听姥姥在那‘嘎嘣嘎嘣’的吃啥呢？”笤帚嘎达说：“我也早就听见了，咱们问问吧。”“姥姥姥姥，黑天半夜的，你在那偷着吃啥呢？”笤帚嘎达问。“噢……俺没吃啥，咳！咳！……这不是那啥嘛，姥姥有咳嗽的老毛病嘛，来的时候你舅舅给我拿的胡萝卜干儿，压咳嗽的。”

“姥姥姥姥，我也吃”扫帚结儿说。“死丫头，你吃啥，你也不咳嗽，不给！”老妖精说。“姥姥姥姥，给我一根吃吧”扫帚结儿央求道。“死丫头，给给，给你一根，吃完赶紧睡觉！”老妖精递给扫帚结儿一根。扫帚结儿一看，哎呀……这哪是胡萝卜呀，是一根小孩的手指头。

扫帚结儿悄悄对姐姐说：“坏了姐，这不是咱姥姥，这是个老妖精，她吃的不是胡萝卜，是咱弟弟，你看这是弟弟的手指头。”笤帚嘎达说：“你别弄错了，我再看看。”“姥姥姥姥，也给我一根吃吧”笤帚嘎达说。“两个死丫头都这么嘴馋，给，吃完赶紧睡觉。”老妖精也递给笤帚嘎达一根。姐姐一看，哎呀……这回是一个脚指头！这姐俩可真害怕了。



俩人悄声商量：“咱赶紧跑吧，咋跑？就说出去尿尿。”扫帚结儿就喊：“姥姥姥姥我要尿尿。”“死丫头，咋这么多事呢，就蹲在炕沿跟儿下尿把。”老妖精说。

“尿到炕沿根儿下臊。”扫帚结儿说。“你想往哪尿？”“我要出去，往东墙根儿尿。”“那你就去东墙根儿尿吧，快去快回。”“姥姥姥姥我也要尿尿”扫帚结儿刚跑出去，笤帚嘎达也赶紧说。“你也去东墙根儿尿吧。”老妖精说。姐俩就都跑了出来。可是这黑天半夜的，去哪呢？她们院里有一颗又粗又高的大榆树，平素里她们姐弟们经常爬到树上玩耍，还在树上搭建了一个能遮风挡雨的简易小木屋呢。姐俩一合计，就干脆爬到树上去吧。

上树后姐俩合计说：“这老妖精一会儿吃完弟弟，就要吃咱俩了，咱俩得想个招把她骗出来，想法弄死她。”于是，姐俩在树上喊：“姥姥姥姥，你快出来吧，外头可凉快了。”“两个死丫头，尿完尿也不回来，快回来睡觉！”老妖精说。“我俩不回去，这树上可凉快了，屋里太热啦！”姐俩道。老妖精心想，这俩死丫头不回来，一会儿咋吃她，就赶紧出来了，一看姐俩都在树上呢。

就说：“你们这俩死丫头爬到树上去干啥，快下来。”姐俩说：“姥姥你也上来吧，树上可凉快了。”老妖精年龄大不会爬树，就说：“俺年龄大了，腿脚不利索，上不去。”姐俩说：“没关系，这树下有一个筐头子，是我们平常往树上提东西用的，你坐里头，俺俩把你拉上来。”老妖精就找到筐头子，按姐俩的说法，挂到麻绳上，然后坐进去。姐俩就在树上拽绳子，等拽到一半，猛一松手。“扑通!”一声，老妖精被实实着着的摔到地上。摔得她嗷嗷直叫：“这两个死丫头，你们要把我摔死呀！”姐俩说：“姥姥对不起，这绳子上有露水，太滑了，我俩没抓住，你再坐上去，我们再拉你。”老妖精主要是想吃姐俩，想了想，揉揉屁股说：“行，我再坐一次，你们两个死丫头这回可得拉住了，千万别再摔着我了。”老妖精就又坐进筐头子里头。

等拽到树半腰儿，姐俩又一松手，“扑通”一下又把老妖精摔得嗷嗷叫：“这两个死丫头，你们是称心要摔死我呀，我可饶不了你们两个！”姐俩说：“姥姥你太沉了，俺俩劲小，你再坐一次，这回保证把你拉上来了。”老妖精就又坐进去了。这第三回姐俩有了经验，拉得老高，眼看快要到树顶了，姐俩又一松手！这回把老妖精摔得嗷嗷叫唤，尾巴都栽折了，疼的满地打滚，一下子就现了原形。“我到西山去磨磨牙，回来就吃了你们两个死丫头！”一边叫唤一边走了。

经过这么一折腾，天也亮了，姐俩就从树上爬下来，坐在门口呜呜的哭。这时候来了一个卖针头线脑的货郎，他问：“两个小妹妹，你们哭啥呢？”姐俩说：“我家来了个老妖精，把俺娘和俺弟弟都吃了，现在她去西山磨牙去了，回来还要吃俺两个呢。”货郎的说：“不怕，我给你们两包针，你们把它尖儿朝上扎在炕席底下，到时候老妖精一坐，扎死她。”卖针头线脑的货郎走了，姐俩还哭，又来了个卖鸡蛋的，问：“两个小妹妹，你们哭啥呢？”姐俩又告诉他一遍。

卖鸡蛋的说：“不怕，我给你们找两个臭鸡蛋，你们把它埋在灶膛里，等老妖精到灶膛扒拉火的时候崩死他。”卖鸡蛋的走了，又来了一个卖磨盘的石匠。他问：“两个小妹妹，你们哭啥呢？”姐俩把老妖精要吃她们的事又告诉一遍。“不怕，我送给你们一块石磨盘，把它放到门头上，等老妖精一开门，掉下来砸死她”石匠说。石匠走了，又来了个卖鞭炮的，也问：“两个小妹妹，你们哭啥呢？”姐俩又把原委告诉他。卖鞭炮的说：“不怕，我给你们个炮仗，你们把它卷成旱烟，等老妖精一抽烟就崩死他。”卖鞭炮的走了，又来个卖擀面杖的，他也问：“两个小妹妹，你们哭啥呢？”姐俩还是照样告诉他。

卖擀面杖的送给姐俩两根擀面杖，告诉她们到时候照着老妖精的头上狠狠打。这时候，天也傍小晌午了。姐俩就把缝衣针扎在炕上，盖好炕席；把臭鸡蛋埋在灶膛里，敷好热灰；把炮仗卷到旱烟里，放在烟笸箩里；磨盘放到门头上，把门虚掩上；每人拿一根擀面杖，爬到树上藏好。

中午，老妖精果然又回来了，还没进院就开始嚷嚷：“你们两个死丫头藏哪去了？这不是那啥嘛，我牙也磨尖了，晌午也饿了，今儿个非把你俩吃了不可。”说着话早已进院，去推门。一推门，大石磨盘“咕咚”一下砸到了头顶上，眼前一黑，然后满眼都是金子，头上还冒出血来，老妖精被砸晕了！她摸索这走进里屋，想做到炕上歇歇，嘴里还不闲着：“两个死丫头，敢暗算我，我先歇歇，再吃你俩。”

说完，一屁股坐在炕上。“嗷！”的一声又蹦起来，扎了一屁的股针！老妖精疼的嗷嗷直叫：“你们两个死丫头藏哪了？我非吃了你们……”一看，炕上的烟笸箩里有一根卷好的烟，心想抽根烟歇歇。可是找了半天也没火呀，她就去了灶膛，用烧火棍扒拉开灶灰找火。这时，臭鸡蛋“砰”的一下爆了，弄得老妖精满脸是火星和热灰。老妖精好不容易点着了烟，刚抽了两口，烟里的炮仗又炸了，一下就把眼睛给炸瞎了。



现在这老妖精可惨了，满头是血，满身是灰，还有黏糊糊的臭鸡蛋黄子。她头也昏，腚也疼，手也麻，眼也瞎，摸着墙出门想跑。这时候笤帚嘎达、扫帚结儿早已从树上跳下来，手持擀面杖劈头就打。不一会儿，老妖精就被打死了。

姐俩就在树下挖了个坑，把老妖精埋了。看看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，就找邻居大叔大婶们帮忙，把破房子、烂家具的都变卖了，收拾收拾行李，投奔姥姥家去了。来年春天，树下长出了一大片灰灰菜，人们都说是老妖精变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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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自微信公众号“西沙窝人”。